“作為交換的代價，你需要為我做一件事。”

白寧沈默良久，道：“為什麽你這麽篤定我一定會答應你？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想要了解我的……”白寧頓了頓，“身世？”

計都擡眼反問：“你不想？”

一擊命中。

用手托著下巴，白寧先是笑了笑，而後突然又嘆了一聲。

“你知道嗎，”躊躇了一下，白寧道：“其實……”

聽到這句開場白，計都果斷擡手：“停！懷舊追憶什麽的免了，我對別人的童年和回憶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只要告訴我行還是不行！”

木著臉瞪了計都半晌，白寧終於忍不住道：“你能不要每一句話都在向我暗示‘快來揍我’這個信息嗎？”

計都淡定道：“很多人都這麽跟我說過。”

“那他們有揍你嗎？”

“沒有。”

“為什麽？”

“他們不敢。”

“你覺得我敢嗎？”

“你敢，但你不會。”

兩人大眼對小眼地看了半天，終於，白寧懶怠地向後一靠，道：“好吧，你贏了，我的確不會揍你，因為我對那些東西確實很有興趣。”

計都為自己倒了杯酒，琥珀般的色澤在酒杯中流轉，淡淡道：“你看似安於現狀，但實際上卻是一個追逐危險的人。”計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流轉的琥珀色，道，“所以就算這是一個陷阱，你也會跳下來。”

白寧笑著：“對，不過，我也不是傻子。你得告訴我‘我需要為你做的事’是什麽才行！”

“既不會違背你的利益也不會違背你的意願的事。”計都道，“夠了？”

“夠了，”白寧點頭，“說吧。”

“那就從‘阿瑪蘭斯特’開始說起。”

計都偏頭，微微思考了一下：“‘阿瑪蘭斯特’，是星球，是種族，也是神靈的名字。簡單來說就是在第六紀的一個星系裏，有一個名為阿瑪蘭斯特的星球，上面有一群信仰著阿瑪蘭斯特之神的種族，他們崇尚自然，崇拜力量，並認為自己是神靈的後裔，所以將自己的種族命名為‘阿瑪蘭斯特’。”

聽到這裏，白寧不由得想到那個被她認為要麽中二未過要麽精神有病的五人組，忍不住嘴角一抽，道：“還真是深井冰……”

計都瞥了白寧一眼，繼續道：“而事實上他們也的確能夠稱為神靈的後裔，因為他們有一個讓所有生命體都無解的能力：腦電波影響。不僅是改變自己的腦電波，甚至還能夠改變他人的腦電波——當然，對於這一點他們更喜歡稱這個能力為‘靈魂同調’。”

“你或許不明白這樣的能力意味著什麽，它意味著一個阿瑪蘭斯特能夠通過腦電波，輕易控制其他生命體的五感、甚至直接讓他們死亡。更確切一點地說就是：一個阿瑪蘭斯特，能夠使用他們天賦的能力輕而易舉地屠殺一個城市。”

計都的聲音平淡得近乎呆板，但聽在白寧耳中卻無異於驚天巨響。

白寧瞬間站了起來，失聲道：“什麽？！這怎麽可能？！”

“的確是真的，還有，坐下。”計都道，“你動作太大了。”

坐了下來，白寧將椅子用力拉近，身體前傾，語調急促：“不！這不可能！如果他們真的存在，為什麽不管是古史還是近現代史都沒有他們的痕跡？！我甚至從來沒聽過！！”

計都道：“因為他們滅亡了：就在十九年前的一天，一個巨大的黑洞出現阿瑪蘭斯蒂上方，將這個種族連同他們的星球甚至星系，都一同吞噬下去。”

“黑洞？”

“對，黑洞。”

“那書上……”

“政府為了安定人心，抹去了所有痕跡，並將所有提到阿瑪蘭蒂斯的資料回收銷毀。”

直到這裏，白寧終於察覺到不對：為了一個不知道多少光年以外的一個星系的意外毀滅，需要將所有提到阿瑪蘭蒂斯的資料都回收銷毀？

“真的是為了安定人心？”白寧皺眉。

計都面不改色：“你說呢？”

“好吧，就當是真的。”白寧吐了口氣，再次靠在椅背上，“那它們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有！”計都肯定道，“事實上阿瑪蘭斯特依然有遺族流落在宇宙的各個角落，據我所知，有一個在阿瑪蘭斯特中很重要的角色不知道出於什麽理由進入了幻象之城，所以他一定會來找你。”

“找我？”

“阿瑪蘭斯特崇尚自然更崇尚力量，而血統就是維持力量的一大要素；他們不允許族人與其他種族通婚，更不允許混血的存在；所以他們絕對會找到你，然後……”計都盯著白寧，“殺了你。”

“不……等等……等等，等等！”白寧甚至都想要拍桌子了，“你說什麽？‘混血’……混血指的就是這個意思？我活了二十二年然後你突然告訴我其實我不是純種人類？！”

“其實我以為你會更早地察覺才是——沒有人類會有那樣微弱的存在感，也沒有人類天生就有你這樣的戰鬥天賦和直覺。你的存在感微弱，是因為你太弱小、弱小到無法控制你的能力，所以在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你的自我保護機制啟動，影響了絕大部分人類，將你隔絕開來，以免受到來自人類的傷害……這所有的一切好與壞都是阿瑪蘭斯特的血脈賦予你的，但是對於阿瑪蘭斯特來說，混血的你卻是汙點，所以他們必定會找到你。而我想讓你做的是，將他們的行蹤告訴我。”

“他們怎麽會知道我？他們為什麽在這個時候還一定要找到我？不等等……”白寧被接二連三的信息幾乎撐爆了腦袋，頭疼地說道，“你剛剛都說他們殺傷力很大了，但是在知道他們想殺我之後你第一反應就是讓我趕緊告訴你他們的行蹤？！”

“有什麽關系？這是游戲！”計都不耐道，“他們的殺傷力再大也只對生命體起作用，隔著一個游戲你還怕他們？”

“萬一他們找到現實裏來怎麽辦？！”

計都嗤之以鼻：“如果他們真能沖進十六族同盟星系，他們哪裏還需要進這個游戲？”

……等等，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白寧盯著計都的臉：“你說什麽？”

計都沈默了一瞬，迅速扭頭：“沒什麽。”

白寧默默盯著計都的後腦勺，而計都則是執著地扭頭，就是不看白寧，表示他一點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算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白寧道：“好吧……如果你保證他們沒辦法找到我。”

計都終於扭過頭來，語氣不由得流露出一分驕傲和一分鄭重：“我保證！”

“成交！”

臨走前，計都看著白寧，道：“對了，你知不知道……”

“什麽？”

猶豫了一下，計都終於搖頭：“沒什麽。”

看著計都的身影在眼前消失，白寧臉上的笑意終於淡去。

白寧用手遮住眼，明明不曾聽過卻又覺得熟悉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現在……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陌生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哽咽著。

“‘很抱歉……很抱歉我欺騙了你……’”

聲音越來越大。

“‘對不起……我要死了……’”

“‘但請你……’”

“‘一定要保護好她……’”

“一定要保護好她……”

一定要保護好她！

記憶中的迷霧猛然破開，‘她’小心翼翼地躲在門邊探出頭，看著病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人。感受到了‘她’的視線，那個女人望向她，艱難地向她伸出手，黯淡的眼中滾出了兩行淚。

那個女人嘴唇張合，似乎想要說什麽。

但最終，那個女人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然後，‘她’看到了‘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巧遇啊！”

一只手從身後伸出猛地拍在肩上，白寧嚇了一跳，轉身對上了哭暈在廁所那張總是賣萌的臉。

“小刺我們果然很有緣分……對了你來這裏幹嗎？”

記憶中好不容易散去的迷霧再度積聚，白寧苦笑著揉了揉眉心，道：“沒事……”將椅子拉開了點，白寧擡頭看著哭暈在廁所，奇道，“團長，你怎麽會來這個小鎮？”

哭暈在廁所撇嘴道：“本來是打算偷偷圍觀院長的！”

想到前不久出現在隔壁小鎮的楚狂人，白寧道：“然後？”不是在隔壁小鎮嗎？怎麽到這兒來的？

“然後那我去遲了啊！”哭暈在廁所不滿地說著，一屁股坐在白寧的對面，“真不知道那家夥走那麽早幹嘛？開服都快三年了，別的人天天被院長打卡我卻一次都沒見到……這不公平！”

白寧木著臉，在心裏默默道：“放心吧團長，恐怕別人更不想這麽‘不公平’……”

嘟囔了一陣，哭暈在廁所又笑了起來，“不過還好，沒逮住院長，但是卻讓我在這個鎮子裏淘到一個好玩的東西，路過酒館又意外看到了小刺，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看！就是這個！”從背包裏摸出個東西，哭暈在廁所炫耀般地舉到白寧面前，“超酷的對吧！”

白寧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楞。

熟悉的黑金底色，熟悉的銀灰骷髏。這個是……

白寧喃喃道：“幻象……徽章？”

“嘿嘿！”志得意滿地把徽章又收回去，哭暈在廁所道，“我看到第一眼就覺得眼熟，所以果斷買下來啦！”

白寧一驚：“你也覺得眼熟？”

哭暈在廁所一楞：“你也是？”

電光火石間，白寧終於想起她對這個徽章感到熟悉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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